历史一隅 七十载沧桑 口述

　　丁立德，男，1928年，日照市岚山区碑廓镇人。1945年2月于莒南县罗家峪村入伍，同年8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先后参加20多次战役，立大功两次，负伤4次，退伍时为连长职务。曾目睹日军轰炸碑廓大集暴行。

　　“3月24日，日军两架飞机扫射、轰炸碑廓大集，无辜群众40余人被炸死炸伤。”——关于1942年春天的那段历史，《日照市志》(1994年版)上如是记载道。寥寥数语，并不足以让后人窥见战争年代的一丝烟云，但老兵丁立德的一生，却是从那年3月起，有了坚实的走向。儿时日子过得艰难，是丁立德对童年生活的定义，九分薄地，出粮极少，父母早逝，家中只有年迈的祖母，苦苦将他和哥哥拉扯大。“如果早有划成分，我家就是贫农中的贫农，饭是吃不饱的，只靠二姑一家偶尔接济。”最困难时，他甚至要过饭，老人的记忆回到七八岁的一天。村外扎营的中央军部队起灶准备午饭，饥肠辘辘的丁立德愣愣地盯着，大盆饭菜出锅时，早注意到肌瘦小男孩的一位班长喊停，一名战士将大盆送到了丁立德面前，让他赶快端回家。手中的温热和胸腹的满足，是年幼的丁立德对于“军人”一词的最初印象。“五十七军，万毅的部队”，他一直记得番号。1942 年3 月24 日，对于丁立德来说原本是极平凡的一天。祖母和邻家老人们在房中打牌，他和同村要好的伙伴郑培宏、大胡在院里的大槐树下玩耍。静谧的春日突然被南方天边传来的“嗡嗡”声打破。“是‘飞艇’!”3 个男孩儿奔出门外，好奇地向空中张望。“黑色的飞机，从南大门的方向飞来，很慢，很矮，高度大约在30 ～ 40 米，甚至差一点就能碰到大杨树的树梢，站在地面就能看到开飞机的人。”在城中虚晃一圈后，飞机从西大门上空飞出，而聚集上万人的碑廓大集就位于西门之外。丁立德和伙伴们起初并不知那是日本飞机，还愣怔在邻居李从平家被掀起的屋顶稻草中，直到两声惊天动地的“呼啦”声将他们震醒。“‘不好了，不好了’， 老人们开始喊，我才知道是日本人扔了炸弹。奶奶从屋里慌张地出来，让我快去大集上看看，四舅是不是来赶集了，我和郑培宏还有大胡一下子就往大集跑。”一进大集， 3 个人就被东跑西窜的人们冲散，呼喊声、哭泣声和着满是硝烟味的尘土往上涌，再往前走，两个被炸出的深坑赫然就在眼前，一位年长的男性边跑边冲丁立德大喊：“快走吧，别看了!没法看了!”丁立德顺着来人的方向继续跑，一直到南边的河滩上， 眼前的景象让他再无法迈出脚步，“红色的血蔓延在白色沙滩上，分外触目惊心，一眼望过去，全是尸体、烂肉，白衣、黑衣的人一大片，趴在那儿，有的还有喘息。” 回忆至此，老人略微沉默，“白沙成红”，他一字一顿。 少年不知恨，只是心惊“日本人为什么这么狠，老百姓又没有去打你”。那日回家后，邻家爷爷盯住丁立德和他两个伙伴的眼睛，说“老人们都打不了了，孩子，快些长大，长大参军，一定要报这份仇。” 1945 年，正月初三，丁立德记忆犹新，那是他参军的日子。“当年的3 个孩子，谁都没忘了那份痛，也没忘了老人给我们的嘱托。”17 岁的丁立德一身戎装， 参军到山东军区二十三团，扛起了钢枪，一同目睹碑廓大集惨案的玩伴郑培宏和大胡， 也走入军营，全部兑现承诺。 如今的丁立德已是耄耋老人，14 岁的旧事依然铭刻于心。“老郑七八年前就走了，我想，再不说，就来不及了。我作不了什么大的贡献， 但我是军人，总觉得有一份责任，我看见了一些，亲历了一些，我忘不了。愿说出来， 铭记历史。”

　　(采访 撰稿: 藏运卓 丁肇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