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瓷器贸易：辛辛那提协会和华盛顿总统

 

　　和茶叶一样，中国的瓷器在西方贸易中一直非常受欢迎。中美贸易晚于中国和其他欧洲国家的贸易，瓷器贸易亦是如此。谈到中美瓷器贸易就不得不谈美国的辛辛那提协会，美国首位总统华盛顿就曾经从这个协会购进了一批中国的外销瓷器。
　　16世纪晚期到20世纪初期是中国瓷器对西方贸易的高峰期，在那期间，中国瓷器也源源不断地输往北美，起先是凭借西班牙大帆船来做贸易，之后依靠的是荷兰、英国、法国等东印度公司的商船，最后，美国船直接开到广州跟中国做瓷器贸易。19世纪，使用中国瓷器近两百年后的欧洲人热情有些减退，随着自主产品的开发，爱国心的增长，渐渐使用起本地产品，开始抵制中国产品的入侵。虽然，近千年的中国瓷器贸易在衰弱，但“中国瓷器”四个字在人们心中经常唤起了对它的尊敬和珍视。
　　中国与美国等美洲国家直接做瓷器贸易，要晚于欧洲大陆。但美国人凭借其他国家的商船带来了中国冰清玉洁的瓷器，享受中国瓷器带来的愉悦感并不晚于欧洲人。美国人很早就像欧洲人一样，餐具发生了变化，餐饮方式发生了革命，特别18世纪时，当欧洲人尝试着用瓷器盛咖啡并深感时尚时，纽约人已先行一步，早已端起中国瓷杯喝咖啡了，取代了原先喝的啤酒。
　　美国要想发展自己的陶瓷贸易，自然要反对殖民者对自己的控制。美国想发展具有自身特征的陶瓷贸易，以体现其短暂的历史和刚独立后新形成的品味设计，美国官方选择了纹章瓷，之后发现这个形式也受人民欢迎。最为有名的纹章瓷，大约是辛辛那提纹章瓷，上面有着美国之鹰的设计。这类纹章瓷形式产生于辛辛那提协会。辛辛那提协会由亨利·诺克斯少将倡议建立，乔治·华盛顿是第一任会长，他之后热衷于购买整套辛辛那提纹章瓷餐具来表示他是这个高贵协会的成员。

 

　　辛辛那提协会，是亨利·诺克斯少将1783年在西点军校写下的倡议信之后成立的。信中他将美国在独立战争中所取得的成就与古罗马英雄辛辛纳图斯的战绩相提并论。辛辛纳图斯是古罗马共和国时期的英雄，公元前458年罗马军队遭到意大利人进攻，退隐务农的他临危受命担任罗马首脑，退敌16天后，他辞职返回农庄。协会的倡议者如此比拟，可能觉得美国在世界文化的边缘地区，能够产生一位（乔治·华盛顿）与古罗马将军一样伟大的英雄，十分荣耀。不久，军官们聚会决定协会的徽章为金质奖章形象，奖章的正面是辛辛纳图斯从三名罗马元老院议员的手中接受他的剑，背面则刻画辛辛纳图斯最后回家的场景，上面还刻有“SOCIETAS CINCINNATORUM INSTITUTA（辛辛那提协会）公元1783年”。这枚奖章的设计细节已经十分丰富了，之后又增加了一只秃鹰，头、颈以及尾巴均为白色的秃鹰是典型的美国形象，把这个设计做成纹章瓷之后，这个模子丢失了，于是各州开始出现这个设计的各种变型。接着到中国定烧大量的瓷器，然后再做广告。正是这则广告促使乔治·华盛顿订购了一些辛辛那提文章瓷器。1785年的8月17日华盛顿将军曾在弗农山给坦奇·蒂尔曼上校写信问道：“如果能谈到公道的价格，我会乐意采购信中所附清单里提到的瓷器。”清单里包括：一套青花瓷碗具，大约半打左右，一打青花小碗，六个洗手用的长颈瓶或盥洗盆，最好上面能带有辛辛那提协会的徽章。这笔买卖达成了。蒂尔曼上校于次年冬天去世。李·亨利上校在1786年7月3日于纽约给华盛顿写信提到，还有306件装饰着辛辛那提鹰像的瓷器，以及十分珍惜的印有华盛顿头像的瓷器，前者价值在150美金左右，而根据一笔45.5英镑的瓷器购买记录可以推断，华盛顿将军购买了这批瓷器的绝大部分，并且他在之后给李·亨利上校的信里提到，瓷器都“完好无损”地运达他手中。显然，乔治·华盛顿私藏的辛辛那提纹章瓷与其他外销瓷，是中美瓷器贸易中最受瞩目且最有价值的器具。
　　在美国淘宝，要是能觅到华盛顿时期收藏的中国瓷器，这类瓷器虽没有清朝官窑质量高，但因为名人效应，照样价值连城。那么，美国开国总统华盛顿收藏的中国外销瓷今天又散落在何处呢？
　　华盛顿收藏的中国外销瓷大部分收藏在位于温特图尔的杜邦博物馆。
　　辛辛那提协会瓷器的持有者仅限于某些参加了美国革命的军官。现存的还有9副茶具、3套晚餐用具和2组潘趣酒碗，都制于1785-1800年。随着时间推移，广为传播的展翅之鹰形象越来越受到人们的欢迎，常以菲茨休风格分成四个象限、鹰位于中心的表现形式展现。这种风格是中西纹样的结合，既受到西方人的欢迎，也为中国艺术家所接受，中国匠人原本就在寻找西方商人能接受的纹样，尽力吸收西方元素。广州工匠为了画出适合欧美的瓷器图案，逐渐成立了“洋画行”，当西方人第一次看到十九世纪初期的洋画行，以为这是欧洲艺术家或者北美艺术家的作品。实际上，画这幅画的艺术家来自中国，画中大量运用了西方的透视原理，是中国匠人借鉴了西方绘画技巧。
　　所以塞缪尔·肖乘皇后号商船从纽约到广州，希望广州瓷器作坊中的艺术家们能画出他所希望的辛辛那提纹样的瓷器，虽然没有得到全部的满足，但最后还是认可了，中国瓷器画家需要慢慢吸收绘画技巧，以便更好地迎合西方人的胃口。
　　作为美国第一任总统，乔治·华盛顿（1732-1799）的肖像也被印在瓷器作品上。这类作品的出口不是为了增加其收藏量，而是为了纪念他在美国大革命中举足轻重的作用、以及庆祝他成为美国的总统。在他去世后，就像他的半身像一样，关于弗农山风景和华盛顿坟墓的画作和设计层出不穷，表现了人们对他的尊敬如同敬奉神明。华盛顿去世3年过后，一个住在费城，对广州市场非常熟悉的荷兰商人，为华盛顿总统夫人玛莎?华盛顿献上了一种独特的陶茶具。茶具中心有凸起的飞碟和双把手、有盖的用来盛巧克力的杯子。这套茶具上写有“献给华盛顿女士的中国珍品”。除了是送给第一夫人的礼物外，它还表现了荷兰人对新美国公民权利的支持与热爱。美利坚合众国如一个冉冉升起的太阳，向15个紧紧相连的州辐射光芒，陶瓷上的花环象征着和平，包围着字母MW。整个图案是一个咬住自己尾巴的蛇的圆圈，这是古代象征永恒的符号。
　　其实在辛辛那提协会瓷器创烧之前，华盛顿一家在大革命之前就拥有了一定数目的中国外销瓷。在1757年，他们曾收到来自英国到拉帕汉诺克的“萨雷”号船舶的大批瓷器货物。9年后，华盛顿一家收到另一套完整的青花瓷器，包括11个碟子，24个盘子，12个汤盘，一个盖碗和架子，4个酱油瓶和4个盐瓶。在1810年弗农山庄尝试了陶瓷器在新屋、前厅、小屋、壁橱不同陈列方式，显示了华盛顿一家热爱中国瓷器以及具有观赏器物的喜好。
　　为什么华盛顿能订到这么多中国外销瓷？研究者认为，一直以来，美国的装饰艺术品收藏家对瓷器都有浓厚的兴趣。在美国收藏的瓷器当中，中国外销瓷的数量最多。美国对中国外销瓷具有强烈的收藏兴趣，部分原因是私营商人在欧洲营造了对最具美感的中国瓷器的欣赏品味，并对其进行宣扬，美国受到了很大影响。
　　华盛顿开创了总统陶瓷的先河，这种风尚一直延续到了20世纪。一些总统继任者也拥有鲜明个人特征的瓷器，比如约翰·亚当斯、杰弗逊、门罗、布坎南、泰勒、格兰特、富兰克林·罗斯福。罗斯福总统的外祖父沃伦·德拉诺曾在1840-1870年来过广州，德拉诺家族的陶瓷收藏，不仅有印着大片玫瑰花的青花瓷，还包括2个19世纪的美丽花瓶，一黑一绿，现保存在纽约海德公园。美国贵族阶层定制的瓷器产品数量不少。据专家调查，1套18世纪末的瓷器，是为德威特·克林顿副总统和玛利亚?富兰克林烧制的，汤盆上有缠绕在一起的名字首字母缩写，这意味着这套瓷器可能烧制于1796年，是他们婚礼的纪念物。汤盆上绘着精致的中国风景和寺庙，杏树上稀疏地施了些金红彩，盆沿处全部装饰着金色的鸢尾花图案。颇为特别的是，盆盖边缘处装饰着中国道教里的八仙。范·伦斯勒是克林顿的朋友，他有一套烧制于公元1740－1770年间的类似瓷器，即便如此，克林顿的这套瓷器也是独一无二的。美国多任总统喜爱收藏中国瓷器，同时也有清朝政府赠送瓷器礼品给美国总统，据文献记载：约产于1825-1835年的清朝粉彩盘子，两盘直径分别为：24.4厘米、24.8厘米，并绘有美国鹰图案，烧瓷与纹饰都很精美。此盘被清朝政府作为国礼赠予给约翰?C?卡尔霍恩（1825-1837年任美国副总统），如今，此盘被美国专家评定为顶级品。以上举例表明，在美国上层社会，涌起了收藏具有东方情调的瓷器的风尚。德威特和玛利亚?克林顿都是荷兰和英国殖民家庭的后代。他们收藏的这套瓷器概括了150多年以来，东西方风格在外销瓷上汇聚融合的过程。18世纪末，美国人对在瓷器上饰有个人或公共机构的纹章有一种民族主义的狂热——甚至可以说到了沙文主义的程度，比如瓷器上经常出现“鹰”的图案，来显示充满英雄气概。这样的需求也为中国瓷器出口产业带来了新的契机。与此同时，中国瓷器贸易最后一个伟大的时代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