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二世的暴政如何导致1399年的宫廷政变

 

　　理查二世并非一个庸才，他在位期间的英格兰面临着许多严酷的问题，从对法战争、贵族党争到农民暴丅动以及向苏格兰、爱尔兰扩张等。理查二世在位期间一直在想方设法重振军权，遗憾的是这位14岁就平定1381年农民暴动的君王并没能实现自己的愿景，甚至最终因为被废黜。理查二世被废黜发生在1399年，当时的英国的贵族伙同亨利四世发起了宫廷政变。
　　理查二世颇富戏剧性的政治生涯清楚明白地显示了英格兰封建时代政治的本质特征：国王与贵族共治。而1399年理查二世的逊位，不仅标志着自亨利二世以来统治英格兰的金雀花王朝正统世系的断绝，还为50年后那场被维多利亚时代的历史学家们命名为“玫瑰争”（Wars of the Roses）的封建内战埋下了种子。本文的目的，就是想通过对理查二世朝政治史有重点地回顾与梳理，希望可以对理查在1399年逊位的政治背景做一些有益的总结。
　　一、冲龄践祚
　　1377年6月21日，中世纪英格兰在位时间最长的一位国王爱德华三世驾崩，同一天，他年仅10岁的嫡孙、王位的第一继承人理查登基，史称理查二世。理查于1367年1月6日在波尔多出生，是威尔士亲王爱德华即青甲王子（Black Pяince）与肯特的琼（Joan of Kent）之间的次子（理查的长兄爱德华在1371年6岁那年早亡）。理查登基之时，英格兰王国正处在内外交困当中，那时的情形正如查尔斯·奥曼爵士（Sir Charles Oman）所指出的那样，英格兰王国“实际上仅在对外政策上就足以让人怨恨了。王国处在爱德华三世野心的罪恶遗产，一场不体面且灾难性的战争的末尾”。的确，曾经给英国人带来荣耀和财富的百年战争，这会儿已经变成了他们的噩梦。其实，战局的逆转在爱德华三世还在世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众所周知，爱德华三世朝在国内政治方面最突出的的一个特征是国王与封建贵族及封建贵族内部斗争的相对减少，而这种局面的出现在很大程度上得归功于百年战争。诚如R.H.希尔顿（R.H.Hilton）所言，这场战争“是整个英格兰贵族共同的战场”。战争第一阶段（1337-1360）的辉煌胜利加上从掳获和赎金上取得的丰厚利润，巨大的战争红利极大地缓和了英格兰贵族内部及其与国王之间的矛盾，使国王和贵族形成了一个牢固的利益同盟。然而，当战争进入到第二阶段之后，随着战场形势的逐渐恶化，沉寂了多年的贵族党争夺重新抬头。这集中体现在了议会政治上，当时，在贵族内部形成了拥戴威尔士亲王爱德华的“青甲王子党”和以兰开斯特公爵约翰为首的“兰开斯特党”这两大派别。两派之间为了争夺朝政的主导权而展开了激烈的争夺。首先发难的是“兰开斯特党”，1371年，他们在议会中抨击御前会议（king's council）的无能和腐败，认为他们应该为法国前线的失败负责。这是30年来，国王的政策第一次遭受贵族们的抗议。面对压力，爱德华三世向“兰开斯特党”做出了让步，按照他们的要求更换了御前会议的人选。然而在5年后召开的所谓“善良议会”（Good Parliament）上，换冈特的约翰作了众矢之的。有趣的是，攻击他的主要理由仍旧是对法作战的失利。约翰在1373年远征中的惨败以及他在1375年半路中止对布列塔尼的反攻而与法国休战的做法遭到了反对派的猛烈攻击。结果，与他结党的国王宠臣——少府卿（chamberlain）威廉·拉铁摩尔（William Latimer）和御用商人莱昂斯与佩彻全都因为遭到弹劾而惩办。不过，事实上正如R.H.希尔顿所评价的，“议会在1376年取得的不过是对根深蒂固的兰开斯特党的一次虚假的胜利”。果然，在“善良议会”结束之后，约翰不但恢复了自己的权势，而且还更甚于以往。
　　就在朝中党政日炽的时候，晚年的爱德华三世却几乎完全丧失了原有的明敏与果决。在王后菲利帕于1369年死于黑死病后，他便开始迨于朝政，整日在情妇艾丽斯·佩罗斯（Alice Perres）和少数近侍的陪伴下悠哉游哉。但威尔士亲王在1376年的突然去世让他不得不开始考虑自己的身后安排。为了让自己的嫡孙理查能够顺利即位，自知来日无多的爱德华三世进行了最后的努力。首先1376年10月2日，他将威尔士亲王的头衔赐予了理查，并且不顾议会正在弹劾自己的情妇和宠臣亲自带着理查来到威斯敏斯特大教堂，正式向议会宣布将理查立为王储。接着，他又将王室内府（household）交给青甲王子的近臣约翰·福丹（John Fordham）与西蒙·伯莱（Simon Burley）管理。最后，在1377年的4月23日，爱德华三世亲自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册封理查为嘉德骑士。不过，他能为孙子做的也就这么多了。1个多月之后，爱德华三世撒手人寰，将一个问题多多、矛盾重重的英格兰王国留给了理查二世。
　　二、亲政、专制与1399年政变
　　毫无疑问，在镇压1381年起义的过程中，理查二世在最关键的时刻发挥了最关键的作用。他感到已经是时候摆脱摄政亲政了。可自此以后，他再也没能表现出1381年6月15日那天的英明果敢，却日益暴露出独断专行的性格。1382年，理查迎娶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兼波希米亚国王文策尔（Wenzel）之女安妮为王后。缔结这桩婚姻固然是为了将德皇拉入反法阵营，但主要是基于理查的个人意愿（这次联姻的一个背景是，在1378年罗马教会分裂后，英德双方都支持罗马反对阿维尼翁教廷）。然而，这次联姻在英国国内并不受欢迎。这一方面是因为文策尔皇帝拿不出多少嫁妆，正如同时代的编年史家沃尔辛汉（Walsingham）所抱怨的那样：这桩婚姻花费极大，却几乎没有回报。事实上，议会中意的是富有的米兰僭主贝纳博·维斯孔蒂（Bernabò Visconti）的女儿。另一方面是由于理查与安妮之间始终都没有生下子嗣，这对古代任何国家的君主来说都是一个致命的缺陷。除了婚姻之外，理查在战场上的成绩同样差强人意。1383年，理查草率地支持了诺维奇主教德斯彭瑟（Bishop Despencer of Norwich）的“佛兰德十字军”，可这儿戏一般的“十字军”在发动后不久便失败了。德斯彭瑟的失败让大笔的税金打了水漂，在当时英国国内银根紧张的情况下，这自然引起了议会的不满。1385年，为了报复苏格兰人在上一年的入侵，理查进行了一次规模巨大的御驾亲征。可由于苏格兰人坚壁清野、拒不应战，英军的征讨没有收到任何效果。耗费巨大却劳而无功的战争和理查的挥霍无度终于在1386年激起了议会的强烈反弹。
　　在1386年秋召开的“了不起的议会”（Wonderful Parliament）上，在王叔格洛斯特公爵（Duke of Gloucester）和阿伦戴尔伯爵（Earl of Arundel）为首的“控诉派”（appellant）贵族的操纵下，下院对国王的失政作了严厉的批判，并提出了每年定期召开议会和国王必须出席出席议会的要求。无奈之下，理查二世极不情愿地作出了让步，撤掉了以中书令萨福克伯爵（Earl of Suffolk）为首的一批宠臣的官职，并同意由议会选出一个特别委员会来监督王室的用度和朝廷的开支。当然，理查的让步不过是一个缓兵之计，1387年2月，他借巡游英格兰北部的机会在约克纠集王党，成丅立了忠于他个人的御前会议。从2月至11月，“控诉派”和王党各自季节武力准备开战。11月，在格洛斯特公爵的要求下，国王与他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进行了会谈。在这次会谈中，“控诉派”用武力逼迫国王同意以逮捕御前会议成员作为与他们和解的条件。但理查二世却在会谈之后让他们各自逃命，从而导致了他与“控诉派”的决裂。年12月，理查的王军在牛津以西的拉德科特桥附近被“控诉派”贵族联军击败。无力抵抗的理查二世只得避入伦敦塔中，听任“控诉派”的摆布。
　　在第二年召开的“残忍议会”（Merciless Parliament）上，“控诉派”贵族们审判并处死了在约克拥戴理查的绝大多数王党成员。受到如此打击的理查二世在表面上维持与“控诉派”合作的同时，暗中开始有步骤地恢复自己的权力。首先，理查与被自己疏远了多年的王叔约翰修复了关系，刚从卡斯蒂利亚远征归来的兰开斯特公爵成功地扮演了国王与贵族之间的中间人的角色。在约翰的帮助下，他开始稳步重建自己的势力，经过了长期准备之后，理查于1389年5月3日在议会发表了亲政宣言。在兰开斯特公爵的协调下，国王、御前会议与贵族维持了比较好的合作关系。就像丘吉尔说的那样，“此后，理查以用户宪法的贤明君主的面目统治英格兰达8年之久”。不过，理查还是找机会显示了一下王权的威严，那是在1392年，他以伦敦市民的特权为要挟，向他们勒索了10万镑。这一时期，理查最大的成就是1394-95年的爱尔兰远征。在这次为期8个月的远征中，理查恩威并用，成功地结束了爱尔兰的混乱局面。强化了自己对这个国家的宗主丅权。这次胜利提高了理查二世在国内的威望，也增强了他打丅倒“控诉派”信心。1396年，理查不顾议会的反对，积极响应了菲利普·德·梅济耶尔（Philippe de Mézières，法王查理五世的重臣）的和平呼吁，与法国达成了一项为期28年的停战协定。作为条件，法王查理六世将女儿伊莎贝尔嫁给理查（王后安妮已在1394年病故），并拿出了一大笔嫁妆。由于停战所带来的利益多半归于国王，“控诉派”中的一些人公开表示了不满。理查瞅准这个机会，以图谋不轨为由，将“控诉派”的领袖一网打尽。为了报复8年前所受到的羞辱，他对这些限制自己权力的大贵族进行了无情的处置。其中，阿伦戴尔伯爵被斩首示众，而他的叔叔格洛斯特公爵则圄毙于加来（一说在狱中被杀）。理查在扫清了所有的政敌之后，终于将国家大权牢牢地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此后，他采取了一系列的步骤以巩固自己得来不易的统治。他用从政敌那没收来的土地大肆赏赐“勤王忠臣”，并且在1398年颁布了专门用来惩治贵族欺君罔上的大逆法。此后，理查志得意满、骄奢日甚，他任意勒索，随意借款，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他居然下令让所有与“残忍议会”有关的贵族都必须出钱自赎其罪。
　　通过上述这些手段，理查实现了历代英王都没有做到过的专制，但同时也将大多数贵族推向了自己的对立面。只是由于兰开斯特公爵的存在，双方的关系才没有完全破裂。可在兰开斯特公爵于1399年去世之后，国王与贵族之间失去了最后的缓冲机制。正在此时，理查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居然毫不留情地没收了兰开斯特公爵的全部领地，并将他的继承人亨利·博林布鲁克（Henry of Bolingbroke）流放法国。他的这次恣意妄为，终于导致了自己的垮台。
　　博林布鲁克很快就得到了备受打击的贵族们的广泛拥戴，他乘理查再次远征爱尔兰的机会回到了英国，很快就控制英格兰的东部和南部。待理查在威尔士海岸登陆的时候，他发现博林布鲁克的地位已经不可动摇。不久以后，理查二世在弗林特城堡被活捉，并被押解到了伦敦。在他抵达伦敦的那一天，伦敦市民用烂菜叶热烈地“欢迎”了这位在几年前敲诈他们的国王。接着，理查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接受了议会的审判。事实上，这场审判只是在走过场，是贵族们对国王的报复。结果并没有多少悬念，理查遭到了废黜而亨利·博林布鲁克被拥立为新君，史称亨利四世。为了加强废黜理查的正当性，亨利四世和议会大肆散布理查要将加来出卖给法国的谣言，以此来掩盖他们的篡位事实。最后，本文的主人公金雀花家族最后的正统继承人理查于1400年2月17日在囚禁中突然去世，死因至今不明。